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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做梦

【楼诚】惊雷起时

回到原点,首次参加联文,感谢 @mimi剑雨秋霜 太太的组织整理!

*2.6k+,时间约为1941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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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光早已黯淡,黑云翻墨,压住满城生机。云海自地平线上波涛汹涌,雷声还在路上。蝉在哪棵树上不知疲倦地聒噪,窗边仅有的一盆绿植无精打采地垂下叶子。

明诚把两件沾了水汽的西装外套挂上衣架,敞开窗户,木板摩擦出咯吱声,平添一丝叨扰。明楼飞快翻阅了几页文件,在纸张空白处抹掉手指的油墨,一口饮尽明诚端来的溫水。

“幸好你回来,不然他们泡茶,得多烫。”

 

 

明诚扯一下嘴角,不动声色地继续整理桌上散乱的文件。明楼扫一眼电报:

“藤田重伤?”

“对,胸前两处。我们组的孩子命中的,他最后一个撤退也挨了,里面要直接下/狠/手,我怕他挺不过去。”

“计划安排了吗?”

“一个。”

若是再无他法,人也只得陷在网中。正如垂钓者反复添补饵料,只为抓准时机拉游鱼上岸。

霎时间,一个响雷在云中炸开,溅起豆大的雨点向下坠。一道雪白的巨斧紧接着劈向屋顶,细碎的树影在窗边恍若群魔乱舞。明诚连忙关窗,手扶着窗框颤抖一下,又稳住,身后是幽幽的声音:

“好一个鱼死网破。”

 

 

总得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吧。明诚抽一下嘴角,默不作声。可是明楼脱力似的靠在椅背上,哪能听见他的腹诽。

“总比没有强。三.把手这回半倒不倒,各科紧急会议接二连三,qiang/支/弹/药全部回收清点登记,人手增加一倍,我们的把握不大。”

“表面风平浪静,实则鸡飞狗跳。”明楼仰面盯着天花板的裂缝,不咸不淡地评价道。

 

 

远方雷声滚滚,在梅雨季凝固的空气中肆意冲撞。明诚不由得深吸一气,一阵眩晕不请自来。

“以对接情况看,凶多吉少,人也不能想不折就不折……”他的声音渐渐弱了,眼前忽然一黑,连忙撑住桌子,左肩又泛起疼痛,一只胳膊撞在桌板上,咚一声惊起明楼伸手扶他。

明诚只有闭着眼睛抽气儿,一阵冷汗沾湿鬓角,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那孩子的面容来:纯净又明朗,修长又矫健,江南小调在清泉般的声音里缓缓流淌,多少次同他们跃下窗台隐于夜色,皮夹克内袋里别着一枚红星。污泥鲜/xue阴暗浑浊,他实在不愿将它们与皎洁如月的人相提并论,可事实如一座沟壑横在面前,讥笑着催促他们做出决定。

孩子,腿上的伤忍一忍,跨过去,等我们接住你。

 

 

潮湿闷热的空气严丝合缝地将人包裹住,令他几近窒息。

“没事,大哥,几天没怎么睡,有点闷。”

 

 

明楼双手捧着杯子把水送进他口中,他咳嗽一阵,捏住他的手腕缓过来。

孩子在缥缈的幻影里对他说,阿诚哥,任务完成后我想去南京找我兄弟,需要三天。具体地点?——大/校/场。他是飞.行.员?——嗯。

兄弟,兄弟。

明诚目睹着缱绻笑意悄悄爬上眼角,清澈的眼眸望向他身后的远方,即使那里夜色正浓。他曾在许多人眼中见过这种憧憬,例如明台凝视曼丽、曼春看向明楼,或许还将有自己。他微笑着说好。孩子眼中盛满星辉,脸颊掩映着哪一日的晚霞。

干这行无需多余的情感,于是他把一些话埋藏于心底,吐出轻飘飘的一气。

“比明台小一岁,本可以跟着亲戚去后方,却执意留下来。”

 

 

这十余字挤在明楼心上,他按住明诚的肩膀,垂下眼睛踌躇。

“其实,谁都一样。”

 

 

摇旗呐喊的书生,英勇拼搏的将士,刀尖舔血的特/工,八面玲珑的政/客,都在奉献。雪山的寒风吹过南国的金沙,长江的巨浪拍打东海的礁石,遍布焦土的国度,何处不需抗争,何处不为家园?

又一声惊雷响彻天边,灯光应声跳跃一下,明诚彻底清醒过来,苦笑。

“就像明台跟疯子走,我们都没办法。”

 

 

明楼迅速抬起头,昏黄的灯下,上目线如同割破混沌的利刃,泛着凌厉的孤光。他仿佛狩猎者紧盯着近在咫尺的猎物,而猎物不为所动,接下冷铁便立即捂热了抛来,一双小鹿眼盛满狡黠,直直撞上他的眼眸。雷声远去,蝉鸣在屋外响起,屋内沉默。

 

 

“就像在香榭丽舍的雪地里,你以为我不害怕?”

明楼开口,如沉重的鼓点落在心房。

 

 

一声叹息混进灼热的空气。

“我怎会不懂呢,大哥。”

那时一腔孤勇,对宁死不屈的深意仅略知一二,直至烟缸碎裂于雪中,青瓷在qiang/口下瑟瑟,恐惧到极致只记得向兄长求饶,子弹擦身而过的瞬间,许是男孩真正蜕变成男人的时刻。过往皆被西风留在1935年的某个雪夜,从此风霜雪剑随行,长夜尽头有黎明的曙光。

 

 

明诚缄口,伸手按了按眉心,在远方的沉闷雷声中理清思绪。

“你是懂的,阿诚。”

你是懂的,自你十岁时成为我的家人开始。

四目相对。明楼凝视他的深瞳,透过一层晶莹的光,看见十多年前那个瑟缩在他怀中的瘦弱孩童。

 

 

 

 

彼时明诚刚到明家,安静乖巧不敢多言。某个雨季的傍晚,阿香清洗碗碟,明诚主动在一旁帮着擦净。晚归的明楼进门,阿香便擦干了手去帮大少爷拿外套。忽然屋外一阵惊雷响起,阿香连忙关门,顺带把厨房中一个清脆的声音盖上了。

待阿香返回厨房,只见杂物桶中躺着玻璃碎片,地上两滴血迹,不见明诚。于是心急如焚的两人一边寻找一边呼唤,阿诚在楼梯下角落里缩成小小的一团,用衣角裹着手指,在膝盖上蹭掉两颗泪珠。

最后还是一向干净整洁的明楼坐在他身侧昏黄的光里,顾不着地上跳跃的、空气中浮动的灰尘,伸手搂住他,好像一片巨大的阴影裹住小小的人儿。明诚觉得冰凉的背脊逐渐暖和,大哥的话语像雷声之后的绵绵细雨。

“杯子很滑,失手打碎了是没关系的,但是受伤之后要尽快和家里人说,不然会感染。”

明诚轻轻点头,攥紧了衣角,细瘦的手在明楼手心里,身体立刻被牵起来。衣角浸染了一片鲜红,他藏在背后,被大哥一眼瞥见。

“阿香,帮我拿一下药盒。”

 

 

涂完药时,屋外开始降下倾盆大雨,隆隆的雷声震得地板颤动。明诚无意识地紧紧抓住大哥的衣袖,对方一愣,抬起头认真地看他。他觉得心上冒汗,怦怦直跳,便立刻松开了。不想,明楼盖上药盒,捂住他冰凉的手,对上惊魂未定的涣散目光;

“男子汉不用怕打雷,实在怕的话可以来大哥这里,大哥陪你。”

 

 

惊雷响过一阵又一阵,梅雨落了一季又一季。落网的鱼化为自由自在的飞鸟,稚嫩的孩童长成独当一面的大人。

 

 

无论是你还是明台,你们的加入都无疑给我的心扣上一把锁,钥匙被风卷进黄浦江深处。它教我悲喜交集,教我愈加谨慎,教我再割下一份心去负担,又赠我一位同路人。

明楼一直藏着这番滚烫的心语,不知从何开口,直至与他一般高的阿诚与他并肩而立,昔日淘气的明台行事独当一面,方才恍然大悟。

哪管惊雷骤雨、暗夜歧途,孤绝路上亦有同行者,并肩无话。*

 

 

回忆退位,他清清嗓子,先一步起身拍拍明诚的右肩。

“网不论大小,都只在心里。网不破,鱼不死。”

“我的骄傲源于你,从你真正脱离网的束缚开始。”

 

 

明诚注视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,轻轻点头。

“我的力量源于你,从第一声有你陪伴的惊雷开始。”

“恐惧被我包裹在网中,所以网不能铺展开来,不能捕捉天上的飞鸟。”

我也希望,成为穿越云层的鸿鹄,与你并肩飞过电闪雷鸣。

 

 

蝉鸣不知何时止住。雨声渐歇,风起云散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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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久不写楼诚,从8月改到9月,呼~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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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秋快乐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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